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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月刊》专访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秉承藏传佛教最优良的传承和教育,享誉世界,是当今公认为最具创造力的年轻一代藏传佛教导师之一,兼上师和导演于一身。他将电影视为现代‘唐卡’,万般都寓佛法于其中。他拍摄了‘高山上的世界杯’和‘旅行家和魔法师’。此次来中国,据他说,也是为了拍电影而来。最近热爱庄子的他,一直在思考‘无用’的价值。他说,他的演讲和写作就是最无用的,可是很多人却都来听,来看。当今的中国也需要恢复对这个传统价值的尊重。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能够很单纯地爱,是一种精神艺术’编辑/文:王珲 摄影:殷智贤仁波切坐在那里,有一种祥和、庄重但又不失快乐的气氛。因为他喜欢欢笑,喜欢用活泼的手势和比喻,回应我们的各种问题。这份感觉,和看他网上回应读者有时非常简略、直接很不一样。我没有想到能够面对面采访他。时间紧迫。他此行来大陆,几乎每一个时段都被安排了,因为想见他的人是那么多。能够采访他,也是因为近期有他的三部作品推向中国市场。记得他在‘佛教的见地与修道’中说佛教的见地就是不带任何眼睛地观看。事实上,有时尽管我们以为自己的鼻梁上没有一个可见的镜框,在观念层面给自己架上的有色眼镜却可谓重重叠叠,以致扭曲了世界在我们面前的本真面貌。但我们能觉察到吗?《心理月刊》专访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他的书在中国广受欢迎。有太多人读了‘正见’又买‘正见’送人,包括我自己在内,就送出去了四十本之多。所以,在这里,我要紧抓时机,把一个个平常给我或我的读者带来困惑的问题,一并摆到他的面前。‘心理月刊’:您想通过您的著作,向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发出什么声音?您认为,您的著作在中国获得如此大的认同,您感到意外吗?您觉得是什么地方打动了他们?您害怕产生误读吗?仁波切:我比较害怕的是我是否错误的解释了佛陀的教法。我期望能够利益很多人,可是如果我真的帮助到别人,我觉得很高兴(这样就能够抵消误导他人的害怕不安了,不过就算误导了,他也会解释说就当那个人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还清了)。中国一直有一种思想的传统----虽然中国人非常实际,在儒家孔子的影响下非常实际,可中国又有着一种传统,就是去思维那种无法思维的东西。就像你读‘庄子’,他提到的那条鱼,非常非常巨大,然后突然变成大鹏鸟飞起来,像这种无法思维的东西,我觉得非常具有价值的。我不是说那个好那个坏,东方的价值观和西方的价值观是不同的。最近有人预测明年就是世界末日,所以常有人问我觉得怎么样。这是十分西方的思想,因为西方的思考就会说最早是如何开始,最终怎么结束。然而亚洲人,像中国人、印度人并不这样思考,这是亚洲的价值。所以我并不好惊讶如果我这本书会触动一下人的心灵,因为从物质主义的角度来看,我的书是最没有用的一本书,它甚至连一个动人迷人的故事都没有。从这个物质主义的观点来说,这是一本非常令人沮丧的书,因为讲到无常啊等等。可是从我们的内在,深入的去碰触这些价值是很重要的。我想加一个问题,所以您觉得中国人并没有感觉到世界末日将要到来?我觉得中国人根本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呵呵,谢谢。有人说,非常喜欢阅读你的书,每次看都觉得很有收获,可是阅读时所获得的力量,似乎很快在复杂的生活、艰难的人性面前消失了,自己的心态和行为似乎也回到原点。您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这一点就像佛教跟西方的哲学,例如尼采和笛卡尔等西方哲学不同的地方。佛教真的有一条道路可以去走,它不仅仅是读的东西,读完了,抽根烟、抽根雪茄或者喝杯茶、喝杯酒就完了就结束了。如果一个人真的感兴趣,他除了研读之外,应该去追随一条有纪律的道路去走。为什么要走有纪律的路,因为我们所读到的、听到或者看到的比我们真正亲身去实践所谓的‘修行’的大概多一千万亿倍。一定要成为佛教徒或者一定要成为基督徒跟随一个上师才能够修行吗?我们可以借助自己的力量来修行吗?事实上这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其实这些什么徒什么徒的标签,有时候反而制造一些没有必要的问题。您相信‘善’的力量吗是的。如果有人对我友善我会非常开心的当我们学着换位思考、以至于他人的行为可以不再动怒、可以理解时,似乎一种过于软弱的、不再有原则坚守的自我怀疑也在内心生长。特别是有时候,在别人眼里,自己会变成一个太好说话、太好欺侮的状态。您认为这是怎么回事?佛教总是讲慈悲,对于普通人而言,您如何让他们相信慈悲是真正的具有力量你的?‘我们怎么知道这就是软弱呢?’我们所谓的弱点常常反而是我们唯一的强处,或者有时候正好相反,我们认为我们所谓很强的优点反而变成我们的弱点,所以我们怎么知道呢?我用一个问题来回答------‘我们怎么知道这就是软弱呢?’我们所谓的弱点常常反而是我们唯一的强处,或者有时候正好相反,我们认为我们所谓很强的优点反而变成我们的弱点,所以我们怎么知道呢?上次江西水灾,中央台一个很有名的女记者为当地官员讲了句话,是说他当时的立场也有他的为难之处,比如说他对下游居民的安置。她因此遭受了非常巨大的民意反应,觉得她滥用善意。现在会是这样:你在微博上对大家都愤怒本身,特别是愤怒的对象说一句公正的话,就可能显得在‘恶’的一面。。。。。。我唯一的回答就是:‘欢迎来到2011年。’这是我几乎每天都会经历的事情。(宗萨的言论经常使用调侃别人自我的把戏,使人不舒服。比如他在印度对克里希那穆提的学生演讲就公开表示对奥修的欣赏等等。)加上现在网络的消息非常迅速,所以以前写封信还可以用思考,现在没有时间做思考,速度非常快。从这里面,我们也可以学到一些东西。我们可以学习用不一样的方法来沟通,我们可以学习用不一样的方法来提供我们的慈悲和关怀,甚至不说任何话,这个也是一种但是说,特别是去表达一个相对公正的声音,虽然是逆潮流而动,也是一种善和的勇敢吧,在现在的这样一个社会。当然,可是现在这个速度,波浪的速度很快,早上是对的,晚上可能就是错的所以宁可慢一点,哪怕在沉默中想一想。是的只是现在的社会过于浮躁。每个成功人士都认为,只有多说话才能挣到更多的钱,才能更出名,所以每个人都觉得应该这样去做这就是精神的价值可以彰显它重要性的时候了,佛教的观点。我曾经在峨眉山的台阶上走过,听说古时候是皇帝建造来献给菩萨的。从现在物质的观点来看,供养给菩萨台阶是很荒谬的,又那么长,或者像四川的大佛。这些其实都是爱的产品,因为它没有什么用,但是就是基于喜欢才去做这个事情。我相信当时一定没有记者跟在旁边,然后报道啊拍照啊,宣传这种故事,谁是建筑师或艺术家啊。像这样的价值是现在,特别是中国乃至世界都需要的,就是能够很单纯地爱(ps:就像普希金我曾经爱过你一样的,默默无闻的爱),就是去把它做出来,完全没有这些记者跟在旁边报道,这是一种精神艺术。现在有很多现代艺术是完全没什么用的,可是这个无用是蛮好的。现在很多艺术家都拼命想挤到那个想要‘有用’‘有价值’的行列里去。变成一种装饰,没什么用财富成了目前中国社会全体的狂热,仁波切您会如何看待这一现实?很多选择成为佛教徒的人,是为了保佑自己现世的财富(金钱,公司,家庭,人际关系,学业),他们供奉钱财或贡品是为了换取自己积累更多的财富。您会对他们说些什么?不只是中国,到处大家都想要财富。政府、家长或个人差不多是时候去重新定义什么叫作‘财富’了。财富应该是让人快乐的东西,但现在它并不完全真正能实现这种快乐,所以必然是有些地方搞错了、不对了。现在定义一个国家富裕还是不富裕,是用国民生产总值来定义,是看生产了多少。因此,任何不能增加收入或增加生产的东西都在这个定义下,这个指导思想下不值得考虑。 其实我们应该付钱给怀孕9个月的妇女。同时,周末双休的基础如上果再增加一天,比如星期三,说不定能直接影响国家对于健康保险的预算,因为人们可能因增加一天的休息开心一点,也就是健康一点,这是很疯狂的想法,可能需要重新来定义。从佛教的观点,什么叫财富?是觉得我已经足够了,知足了。那么当国家并不这样去指导的时候,可能一个比较次一级的想法就是,这些有钱人选择跟随佛教徒的修行道路其实也能够帮到他们去拥有一种跟财富比较好的关系是吗?就是对个体自身而言。如果很多人都开始这样思考的话,一定就会有影响,因为有很多事情都是草根性的。有一个广大的见解,如果我们真的开始有这样的价值观的话,我们对儿童故事书的写法也会发生变化,现在写的都是在讲些贪恋的东西。比如说,我们认为比较富裕的定义就是,以前我没有这张桌子,现在我有了这一张桌子,所以我变得比较富裕。可是如果我们告诉小孩,现在有张桌子,事实上从某个角度看是变得比较穷,少了木头,少了森林。苏格拉底讲过,国家的计划应该还要有驾驭的计划才行。您用ipod或iPhone吗?用得最多是什么功能?很不幸的是,我来个都用。如果没有了它们,我甚至连路都不会走对于高科技的发展,您个人是一种积极、欢迎的态度,还是有所保留?我完全没有保留。我对机器不太会用,所以我有点害怕。现在我已经用网络在开示(仁波切09年在尼泊尔开示远离四种执着就是通过视频流播的),所以我不需要旅行那么多,我也可以有时间学习。家庭是组成社会的最小单位。但家所承担的功能也随着社会的变化而变化,它的原有功能在消解,但人们对待家的情感诉求反而因压力太大而变得更强烈起来。于是,家反而衍变成矛盾,愤怒最密集的地方。如何解决这样的期待与失落之间的矛盾,如何把和谐重新带回家?这是非常重要、也非常困难的问题,我对这个问题有点悲观。比如说以前我们没有电视所以一家可以一起吃饭;现在自己看自己的电视,一家人有5台电视。这种疏离是现代的问题,而且自己都不知道是否会不会变好,这是人心的一种复杂性。比如‘这是我的领域,你不要进来’但是我们会因此变得孤独,因为你不来了。以前大家都没有像今天那么多的娱乐工具,没有地方去,所以大家总是坐在一起。所以我对这一点非常悲观。你知道的这个社会会作为一个佛教徒,我可以跟你说:佛陀说应该把家庭看成一个旅馆,随时有人入住,也随时有人会可能离开。如果我们记住这个的状态,可能我们会更亲密一点。下次当你跟家人说‘再见’‘晚上见’的时候,你自己心里要这样想,当然不用说出来的,要想到‘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再看到他’ 。我自己就这样试过,真的很有用。我的经验是这会让我们更珍惜别人,比较能够宽恕别人,因为人生真的很难得,时间也很短。从这个角度上说,作为一个佛教徒,您对爱是有信心的?作为一个佛教徒,当然有爱跟慈悲,你说的是哪一种爱?平常人的爱。我是个很感伤的人,月亮在巨蟹座,所以我很忧郁的。我喜欢听悲伤的歌曲,对悲伤的故事很认同,所以你可以说一般人类的爱的元素,在我身上都完全具有。您也会对爱情失望吗?是的。我有好多上师,我以前在伦敦念书的时候,有个女朋友是波兰人,我应该把她当成上师。因为她非常开放,她和我交往的同时还有许多别的男朋友,事实上这让我觉得很嫉妒,也很没有安全感。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教诲,对我有很大的帮助。被人拒绝是一个人非常重要需要学习到的一个教训。谢谢您和我分享你的故事。最后一个问题,在一个不讲诚信的环境中,我们如何要求自己做个诚实的人呢?通常当你有极大自私的时候,人们就会不相信你,认为你不诚实。即使我们是一个非常非常自私的人,我们也应该在某些时候做些完全无私的行为。通常当你有极大自私的时候,人们就会不相信你,认为你不诚实。即使我们是一个非常非常自私的人,我们也应该在某些时候做些完全无私的行为。比如说给一个乞丐一些东西,但是完全不要等待他要和你说‘谢谢’。常常这样做的话,就会有些东西会发生改变,因为这些都是内在的你的品质,内在的品质要比外在品质重要多了。通过这些无私的行为,这种内在的品质就会发展出来,你就会变得让别人觉得你是诚信的。我的问题是在目前整个环境里,食品不安全,药物不安全,数字也是假的,我们如何要求自己做一个诚实的人呢?我会和你讲一个答案。我最近变成庄子迷,这就是庄子这种人发挥重要的时候,因为大家都太实际了,大家都觉得,只要我不被逮到,做什么都可以。金钱就是上帝,拥有金钱变得比存在更重要。‘无用’是否意味着危险?是的,但是改变这种想法,还是有希望的。其实当我授课的时候,有很多人来听课 。我不是在炫耀自己,我的课和金钱完全无关,只和无常有关,但是还是一直有人愿意来听我的课。您给他们带去心灵的安定。那很好 。现在这点非常重要那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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